走进美国 感受中国武术（三）

    佛州行

    受佛罗里达州武术协会主席罗杰·罗杰斯先生的邀请，10月26日——28日，我到佛罗里达州的新威驰港市访问了佛罗里达州武术协会和罗杰斯先生的武术学校。佛罗里达位于美国的南部，是一个半岛，热带气候，新威驰港是一个海滨城市，邻近墨西哥湾，风景秀丽，气候宜人。飞机到达坦帕上空的时候，从高空俯视，一片蔚蓝无边无际，碧绿的树林中掩映着幢幢别墅，让人目不暇接。

    罗杰斯先生和他的太太早已在机场等候，他说，我能到佛州来他很激动，希望能和我一起探讨中国武术在美国的发展。

    罗杰斯先生不仅是佛州武术协会的主席，还拥有一家出版公司，拥有自己的武术学校，因为梦想在美国建立一个中国武术的庞大帝国，所以将他的学校取名“帝国武术馆”。

    由于我是初次到佛州，27日早，罗杰斯先生驾车带我到附近的海滨游览。有个地方叫海绵港，以盛产海绵而闻名，街道两边堆满了形态各异的海绵，人们利用海绵加工出了各种实用的工具，还有一些饰品。随后到达一个最大的海滩，因为不是周末，海滩上人比较少，一些人在海滩上享受着日光浴，或者躺在沙滩上闭目养神，或者坐在椅子上读书、听音乐，诺大的海滩显得十分清净，不时有疾驰而过的海鸥的鸣叫，也有一排排海鸥在水边信步行走。置身于这样的美景，让我感叹自然的伟大，一望无际的大海，使人忘却了烦恼，却在刹那间升起了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

    下午5点，前往罗杰斯先生的武馆参观、教学。

    罗杰斯先生对我的到来准备得相当充分，安排我给他的学生教查拳和苗刀，武馆的墙上悬挂了大幅的宣传画，是我演练苗刀和翻子拳的照片。30多个学生已经早早地来到武馆，热情地期待中国老师的到来。我见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问他的年龄，他说65岁了，我说练习查拳和苗刀运动量很大的，恐怕他吃不消，他晃晃胳膊说：“没有问题，我还年轻，不比年轻人差!”言语和神情里显露着美国人的自信、执着。还有一位只有5岁的小男孩，连同他的哥哥、姐姐一起过来参加训练，他受父亲的影响开始练习中国武术，已经有一年多了。男孩的父亲特别钟爱中国的文化，他告诉我有机会一定要带三个孩子到中国去看看，接受一下中国文化的熏陶。    

    罗杰斯先生的武馆很特别，专门为送孩子前来训练的家长布置了一间办公室，家长坐在里面，可以观看孩子的训练，这样可以让家长看到孩子的演练，看到孩子的进步。

    和其他美国武馆不同，罗杰斯先生武馆的学员们练习的内容比较丰富，不仅有长拳，也有少林拳、南拳、翻子拳、螳螂拳等，这和罗杰斯先生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就到中国投师学艺有很大关系。20多年间，他多次到中国不同的地方学习武术，掌握的技术也很全面。他希望在佛罗里达能汇集中国武术的各大流派，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武术帝国”。

     6：30分，开始上课，晚上教的内容主要是查拳。

    我首先从热身活动开始，带领学员们压肩、压腿，系统地进行长拳基本功练习，包括拳法练习、腿法练习和跳跃、平衡练习，学员们练得很认真、用功。随后开始教四路查拳的套路，因为套路结构比较复杂，动作又比较多，我担心一个晚上是教不完的，令我惊讶的是武馆的3个教练掌握得很快，其中一个是罗杰斯先生的儿子，基础很好，记动作很准确，演练也很到位。后来学员们分成3个小组进行练习，大家热情很高，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当我讲解查拳动作的攻防含义时，他们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觉得查拳的动作这么优美，演练起来像一首诗，却还有这么高的格斗实用价值。

    第二天早上，由于要坐下午的飞机赶回纽约，我早早地到达武馆。

    早上教授的内容是苗刀，主要是武馆的3个教练，其他学员还是复习昨天晚上的查拳。因为苗刀的劲力和步法和长拳完全不同，我就先教几个劈挂拳和通臂拳的单式，然后教了苗刀的“斜削刀”“迎推刺”和“抱手连环”“闷刀”等几个组合，最后重点讲解了苗刀的历史和特点，并用汉字在黑板上写了刘玉春、郭长生、马英图三位武术先贤的名字，详细地讲解了苗刀和日本剑道的不同之处，罗杰斯先生也一直在旁边倾听，记录得很认真。他说了解苗刀的历史很重要，这样可以帮助学生更好地掌握苗刀，而不是只学会几个动作。上课结束的时候，罗杰斯先生让所有学员集合向老师行礼致谢，并给我赠送了武馆和佛州武术协会的礼品，我也回赠了西安兵马俑工艺品和陕西耀州窑的瓷器。

    中午吃饭的时候，罗杰斯先生和我谈到了中国武术的发展状况以及他个人的一些想法。他认为，中国武术能进人奥运会当然是一件好事，但现在看来是困难重重，并不是文化冲突和竞争方面的原因，而是中国的竞技武术偏离了武术的本质，让西方人觉得和他们心目中的“功夫”相去甚远。他们所理解的武术首先是一种格斗技能，继而发展成为一种格斗技艺，但包含的格斗要素是不能更改或者淡化的，例如拳击、泰拳、跆拳道和空手道以及李小龙所创立的“截拳道”。现在在美国，中国武术也面临很多危机和竞争，主要是西方武技项目。多数人学习中国武术的目的是因为他们喜爱中国的传统文化，所谓中国文化是中国人的生活方式、风俗习惯等，而现在中国国内武术比赛的运动员除了穿的是中国民族服装，练习的内容和所表现出来的技艺却几乎看不到中国传统文化的韵味。这是应该引起思考的。韩国的跆拳道和日本的空手道、柔道都有一套完整、严密的授段体系，并已经在世界范围内成功地推广，然而中国武术在这方面却显得落后了许多，也缺乏相应的考核体系，无法激励学员进一步提高。在这种背景下，一些海外的华人武术家自己搞了段位制，效果也很好，要把中国武术推向世界，需要中国的武术家和海外的武术家进行对话、合作，更需要热爱武术的美国人的参与，而不是单枪匹马或者相互贬抑。

    罗杰斯先生的一席话，使我陷入了深思，一个美国人能对中国武术有如此独到的见解是十分难得的，令人十分感叹他对中国武术发展的拳拳之心。

    下午四点，到达坦帕国际机场。罗杰斯先生和夫人希望我能在佛罗里达州武术协会和中国国内体育大学的武术学院之间架起一座桥梁，相互交流、支持、研究、合作，共同促进中国武术在美国的发展。

    飞机升空以后，很快夕阳西下，天边是壮美的云彩，桔红色的太阳在火红的晚霞里缓缓落下，逐渐黯淡，我拿出相机记录下这艳丽斑斓的一幕。随后，飞机在夜幕中静静地穿行，我的心绪难以平静，更无法入睡，短短两天的佛州之行，让我感慨良多。中国武术要真正走向世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在国内的青少年吃肯德基、看美国大片，听流行音乐，以跳芭蕾舞、弹钢琴为荣的时候，美国的家长却把孩子送到武馆，让孩子学习原汁原味的中国武术，并让孩子学二胡、古筝，穿中国的民族服装，体验中国古老的文化。而在我们国内，对传统文化的漠视，造成了我们优秀的文化逐渐在流失、消亡，传统武术也面临同样的境遇，在竞技武术、现代散打和西方武技的夹缝中寻找自己的栖息地，但我相信，从历史中走来的传统武术，曾经捍卫了中华民族的尊严，保护了中华民族的文化能够绵延数千年，会用她坚韧的生命音符，在世界各地顽强地传播。

    后记

    近来导师邱丕相先生多次谈到费孝通先生所提出的“文化自觉”对我们今天认识和发展传统武术是很有启示的。所谓“文化自觉”，就是在西方强势文化延伸到世界每一个角落的时候，要认识到我们的民族文化中有许多优秀的、宝贵的、积极的内容，值得我们今天去继承或者创新发展；同时，我们的传统文化中也有一些落后的、封建的、消极的因素，需要我们加以甄别，对于这些不良的东西要予以抛弃。传统武术中广博的技术内容和精深的理论体系是我们中华民族的财富，也是中国贡献给世界的民族体育文化项目。但我们今天面对充满生机的跆拳道和空手道，还有诱人的瑜珈，我们很多年轻人开始怀疑，继而厌恶传统武术。他们认为传统武术不能格斗，在空手道和现代散打面前不堪一击，传统武术更没有跆拳道和空手道华美的包装和完善的授段体系，而传统武术门派之间的相互攻讦、贬抑和老拳师们的保守也为传统武术和年轻人之间形成了巨大的隔阂，让他们往往爱恨相兼，无所适从。事实上，经济的飞速发展和文化上的崇洋心态使得古老的传统武术显得不合时宜，而仅仅从格斗层面对传统武术的质疑和否定都是不客观的，也是不全面的。试问，如果中医不能治病救人，中华民族何以有五千年的历史?传统武术不能格斗，何以保卫中华民族的生命和广阔疆域?如果传统武术不能格斗，何以有那么多的流派和武林典故、英雄人物被后世颂扬?同样，在文化全球化的时代，面对文化的入侵和文化自觉的时代选择，我们在享受西医简捷、迅速的治疗的时候，不要忘记中医曾经和正在，也在将来会挽救无数的生命；我们从竞技武术和现代散打获得功名的时候，也不能忘记传统武术曾经捍卫了中华民族的尊严，也正在被世界上越来越多的热爱中国文化的人们所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