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名师,访高朋,虚心学习,一专多能,是矛盾的统一。寻名师,往往旷日费时,才有所获,所获也可能不全面。高朋则不同,意气相投,便倾心到匣,往往将数十年积累之经验,于短期内和盘托出。
我有三位值得纪念的朋友,一位是1931年寓居精武会的四川南充人林济群(国均),另二位是田毓荣、傅采轩。今年5月,四川省南充体委给我信,查证该市林济群松溪派内家拳家,在1926年曾到上海精武会学习,曾对我有过交流,希我回忆林先生回该市(原名顺庆,即今南充市)建立顺庆(即精武会四川第一分会)与上海的关系,以及林先生在上海的学习情况。
1926年,我在上海文治大学文科国学系读书,白天没时间出校练拳,晚上也仅去“中华国技传习所”从刘震南老师练六合拳。因此在1926年我不可能认识四川来上海的林济群先生。我早有将林济群教过我和同学吴云倬二人内家拳械及他谈过的内家拳源流,写一篇回忆录。南充市体委的来信,促使回忆这段经历。但是事情已过去五、六十年之久,究竟哪一年我在精武会和林济群认识的,很难肯定。
大约在1932年春天,我和中学读书时就一同向从四个武术教师学拳的同学吴云倬在一起,每天去上海横浜桥精武会学习吴式太极拳,教员是徐致一先生(后来才由徐先生的老师吴鉴泉老师来教吴式太极拳,我俩又从吴老师学了一段时间)。我和吴云倬在早上学练吴式太极拳后,时常还留在精武会大会堂内推手和温习其它拳套。后来有一位个子不高,身穿军服的四川人同我俩攀谈,他叫林济群,年龄比我俩大八、九岁光景。他说在四川某军担任军官,到上海来联系某项任务,他曾从师练过松溪派内家拳,见到我俩很用心练拳,又是学生出身,他愿意将学到的内家拳和枪、棍、剑教我俩。我和吴都是武术迷,当时还从武汇川先生学杨式太极拳和从孙禄堂先生学形意拳,但还很乐意学习内家拳。林老师共教了半年多,学的拳套有“河南捶、七肘拳、图拳,器械有白虹剑、松溪棍、枪两路”。拳械的用法都讲了,使我俩感觉到“寻师不如访友”这句话有一定的道理,我俩从几位名师学拳,老师对要领和用法很少分析,常感到在练糊涂拳,而这位林老师一见如故,和盘托出,真是“良师益友”。
林老师教授拳械都着重身法、步法、手法,轻巧圆转,变化多端,用法连环,滔滔不断。打法着重穴位。他引用了许多戚继光《拳经捷要篇》理论,但奇怪的是他从来没有看过戚继光的著作。他教的“囡拳”,见于戚氏拳经所举当时名家拳法之一,但他不知道这是明代流传下来的拳套。有一次,林先生在会堂内用竹竿比演枪套路,精武会有一位老师轻蔑地说:你在赶麻雀!林先生当时沉下脸说:你拿枪来我们试一下嘛。那位教师就在武器架上拿了一根花枪,要林先生也取花枪来比试。林先生说:我就拿竹竿,你拿抢吧,来吧!那教师就持枪中平刺去,被林先生用竹竿沾住,竿尖指着那教师的咽喉,那教师要抽拨,被林先生用竹竿沾住,移步换形,竿尖始终指着他的咽喉。那教师抽动几下失效,急了,把花枪摔在地上,气呼呼地跑开了。于是,我和吴云倬才佩服林先生枪术高明,能以柔克刚。又觉得那位教师太不虚心,应该请教,不应该一气跑开了事。
林先生谈到他幼年在成都陈姓老师学内家拳,这位老师功夫了不起,但不大肯传人,陈的老师又是好功夫,曾受杨班侯老师的指点,把练得刚猛的拳械柔化圆活,在枪术上能不犯硬,虚指实戳,决生死于俄顷。有一次上战场,这位祖师骑马持铁枪,对方出阵的是步行执大刀,身高过马,可见其人高大多力,这位祖师就用杨班侯之法,虚指一枪,当其人用大刀挡开来枪,即用小圈抽回乘隙直刺其喉,胜了这一仗。林先生只听说杨班侯其人的柔化功夫好,但不知道杨班侯是清末北京的太极拳名家。
林先生见我们在推手,很感兴趣,也学着比划,我们感到林先生学到的内家拳很巧妙,但他的实力不够。他承认没有学会、学好就到军队去了,他谈到他的老师周身不怕打,手快劲大,在四川打擂没输过。打擂得胜的情况报上刊登过。林先生谦虚地说他没有练好,不能出去教人,否则会丢了内家拳的名声,但他见我俩好学,终于教了。半年以后,林先生耍回四川.精武会的徐致一先生及同学们邀林先生拍了团体照留念,时间为1932年11月2()日,我和吴云倬也参加,林先生一去不返。
图为1993年与蚁庄同仁合影,后排左一为顾留馨
1983年9月,陈季康先生来信谈及松溪内家拳之入川及其发展经过,今择要录之,以飨同好:
在清光绪年问,有镖师张午亭护送当时受清政府委派赴四川顺庆府(即今南充地区)接任知府的戚年来到顺庆(即今南充市),访问南充武术界知名人士,与先父陈晓东相识,见先父谦虚诚挚,彬彬有礼,经多次交谈,喜父之为人,遂告先父:愿以所学之松溪内家拳罄以相授,先父喜,从张学,计有:固禽(即鹞子拳地盘1.振翼(即鹞子拳天盘)各一路,白虹剑一路.六乘枪六路,拳械共九个套路。先父继承张之传授后,又博采众长,兼收并蓄.融会贯通,自编造拳套路九路.这九套套路是:六步、咫尺、光明、问津、七星、探马、七肘、指迷、两仪器。
械有:一苇棍、虎尾鞭、大刀、连环锏四个套路。先父一生所学传家兄伯庸和我.以及赵子虬等人,家兄传其子瑞丰和林济群等人,我传戈云青父子等人。田毓荣,摔角好手,从善扑营老师学摔角,于唐豪家相识,他将摔跤进、破之法和基本功、辅助功都详细介绍,他也向我学推手,又在唐豪处一起练劈剌多次,他认为推手方法对摔跤者有帮助,我则认为练推手者应会摔跤。
傅采轩,天津人,体重100公斤,他和唐豪同年,长我12岁。当年在天津从父命拜陈联芳为师,学拦手门拳术,和老师去郊野操手实打有四年,自悔未再和老师实打三年,否则出手更可惊人。他的气功排打,为少林拳种中佼佼者。在他访问唐豪时,唐豪介绍与我为友,后迁至我家贴邻有20年之久。我和他成为邻居后深夜三时一起去哈同花园边在暗淡的灯光下两人操手实打,有一年半之久。我学他的拳和散手,粗知斯拳的“柔、缠、崩、挂、斩、拦、截、抱”用劲要领,拦手(操拳)后劲极为刚烈,练拦手,体力消耗大。那时我失业在家,练的拳种多,又练推手劈刺、摔跤,体力不支,遂没有和他在半夜后练散打。他表示我仅实打
一年半是远远不够的,那时我也无法多练他的拳法,要练实战的东西太多,再说我正致力于劈剑刺枪的实功夫,准备训练抗日战士肉搏技术,时间精力均应付不过来,于是放弃了和傅采轩每夜操打。我当时若能和傅采轩多操练二、三年,实打的劲力运用和爆发力当可大有进步。再四十年代初,有精武会摔跤班同学愿向傅采轩学习拦手门打法,傅采轩在其抓把,将使摔法时,即以惊弹劲,使对方跌倒,手法之奇、快、猛,我至今不忘。我多次劝说傅采轩学些太极拳、推手,但他囿于门户之见,不愿采纳我的建议。今日思之,颇有“人生几回忆往事,大江东去夕阳红”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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