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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是平淡人(2)

   这个销售场是两层楼,卖百货,规定工作人员不准赌博、不准打架,否则就开除。一天下雨,销售场的后门在胡同里,下班时较拥挤,许多人没伞都拥在过道,我有伞便往前挤,结果后面人一推,我就挤了前面的人,那人还没打上伞就给挤到雨地里,他回身就给了我一巴掌,撑上伞走了。

  我觉得很屈辱,就跟他一直跟到了长安街的公共汽车站。那时是有轨电车,电车开过来时,我扑上去将他脑袋按在铁道上,说:“我要跟你同归于尽!”其实傻子才跟他同归于尽呢,我是真气急了,但还有理智,半撒气半吓他。

  他叫饶,我放开他。他和一个相好的同事抡着伞打我,我也回打,结果我们的雨伞都打坏了。他后来到警察局告了我,说我要杀人,给关了一夜。

  想到销售场的规定,我想:“与其让人开除我,不如自己走。”其实这份工作是我北京的亲戚介绍的,他有面子,我再闹腾也不会开除我。但我觉得我闹事,首先对不起他,心中有愧,就不再去上班,就这么丢掉了我的第一份工作。

  没了工作,只好回家,正碰到唐维禄的大弟子袁斌要教我,就此结识了唐师。津东大侠丁志涛比我年长,但我是他师兄。袁斌教我时,唐师总来看,也就指点了我,只是还没有正式拜师。那时丁志涛仰慕唐师,求拜师多次,唐师都不答应,嫌弃丁志涛是杀猪的,说:“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这种人狠,不能教。”

  丁志涛就求我,在我的劝说下,唐师才收了他。

  结果一收,发现丁志涛练功非常刻苦,资质又好,很快成就了武功,而且没有任何仗武欺人的事,还总帮弱者打抱不平,唐师很满意。

  但丁志涛最终自杀而死,他不对别人狠却对自己太狠。点穴是高功夫的人的事,尚师、唐师都能点穴,丁志涛也练到了点穴的程度。一次我和他试手,他一下点在我身上,我觉得身上“腾”的一下,赶紧一抖,算是没有被他点上。

  尚师、唐师教过我点穴,但那时我程度不够,实做不出来,拜师薛颠时正处于武功的上升阶段,也是在此时通了通点穴。此次仅简略谈谈,为读者破除一点神秘。点穴的高手在八卦门中有一个,武功与程廷华相当,绰号“煤子马”,卖煤球的,我不记得他的姓名了,老辈人都很敬重他。

  薛颠有《灵空上人点穴秘诀》一书,上面都是药方子,实际上没有讲点穴。此书的贡献是将武家的药方公开了,功德无量,但由于年代久远,今人的身体素质、饮食习惯已经和那个年代的人迥异,所以买了此书的读者还是要找专业中医人士请教,方能实践此书上的药方。

  武家的药方是一宝,同时也是师承的见证。唐维禄的后人来访我,我将李存义传给唐师的五行丹连并几个药方都写给了他,保证了唐师武学在唐师后人中能够完备传承,算是报了一份师恩,同时也将薛颠的桩法写给了他。我是就事论事,如果论严格传武,不会这么轻易。

  我是1915年生人,薛颠提倡桩功,在记忆中大约是在民国四年的时候,他当上国术馆馆长后,桩功就成了国术馆的早课。站桩容易领悟拳学,薛颠说桩功是方便,这是实在话。

  但真正神奇的是,尚云祥练武入迷、以神作拳、行住坐卧都是这个,这是上道的东西,不是入门的技巧。李存义和尚云祥通站桩,但他俩平时练功就是五行拳,很少站桩,只是可怜徒弟不长进,方教站桩。

  站桩与打拳最关键的要点是一个,对这个要点没体会,练拳不出功夫,站桩也照样不出功夫。这就是“桩法能溶入拳法中,拳法能溶入桩法中”的道理。

  尚师对我启发最大的话是:“不要力胜,要以智取。”这是被许多评书话本说烂了的话,在尚师口中说出,却一刹那令我体会到武术的另一层面,比武时顾不上算计谋略,但练武其实是在练心智。

  对于交手的大原则,唐维禄总结为:“身子挂在手上,眼睛盯着根节,冷静。”手上要挂着身体一二百斤的分量,拳谱有“追风赶月不放松”的话,追上敌人容易,身子能追上自己的手,就难了;肩膀为根节,敌人要有作为,肩膀必有征兆,练武人练出眼力容易,养成明察秋毫的习惯,就难了;而最难的是冷静,必得练功夫练得开了智,方能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