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图南师承之商榷

吴图南师承杨少候之说，首先由马有清在《太极拳规范》(1983)一书中提出。他说吴图南「蒙族，蒙名乌拉布．．．早年从师于吴鉴泉和杨少侯」(页2)。后来马有清在《太极拳之研究》(1984)一书中，更引述吴图南在1982年的一个访问中自称：「我在九岁那年由家长带我到练拳的功房去。教拳的老先生是全佑先生。由他的儿子爱绅号鉴泉教我．．．我跟鉴泉先生学了八年，后来由鉴泉先生介绍又跟杨少侯先生学了四年，前后共学了十二年。」其后于志均《太极拳正宗》(1994)及李琏《杨少侯太极拳用架真诠》(2003)均沿用此说。然而，吴图南师承杨少候和自幼随吴鉴泉学拳这两个说法，其实都是很有问题的。查吴图南本人的早期著作，不但无师承杨少候之说，而且谈及杨少候事迹时，语调亦明显没有谈到吴鉴泉和其通臂拳老师张策般亲切。

现引述相关文献如下：

1.  吴图南的好友赵润涛，为吴图南《科学化的国术太极拳》(1929)作序时说：「吴君图南，予之同学友也。幼同游戏，长同读书，故对于吴君知之最深。吴君自幼工于文学，既入中学，始致志于国术．．．」(页5)。此说与「吴图南九岁学拳」之说相抵触。

2.  褚民谊为吴图南《科学化的国术太极拳》(1929)作序时则说：「吴君图南，与徐君致一，同为吴鉴泉先生之高足」(页3)。此处并未提出吴图南习艺于杨少侯。

3.  吴图南在《科学化的国术太极拳?北派名家传略》一节中说：「鉴泉先生曾在京师教授太极拳二十余年矣。得其传者，在北方有北平吴图南，赵元生，吴润臣，赵寿桩，东锡珍，赵仲博，金云峰，葛声吾等数人耳。在南方者，有褚民谊、徐致一、王志群等数人。赵仲博又传关杰三，均为国术专家。杨梦祥(少侯)先生在京师时，得其传者，有海甸东润芳、北平马润之、尤志学、田肇麟、乌拉布等数人。润芳为人慷慨好义，工诗文，善书画，与同里韩久亭先生，均以文名。予时从润芳先生游焉。志学传其侄尤广声金铎。金铎天资英挺，才气过人，与予相交最久，惜乎已早年去世矣！未能将其心得，供诸于世，诚遗憾耳！」(页14-15)在这里，吴图南与乌拉布明显是两个人，在《太极拳世系表》一节中，亦没有显示吴图南和乌拉布有任何关系。即使吴图南真的接触过杨少侯的拳学，应该是从东润芳和尤金铎两人所得。

4.  刘亚子在吴图南《国术概论》(1937)的序言中说：「吾友吴图南，当今之国术大师也。其先世本蒙古旺族，宦游北平，遂就居焉。」(页1)这里提出吴图南是蒙族人，但并无指出他原名乌拉布。马有清在《太极拳规范》中，将吴图南和乌拉布当作同一人，可能是根据这资料而发挥想象的。

5.  吴图南在《国术概论?北派名家传略》一节中说：「少侯家学渊源，又承露禅班候之口授，故其轻灵奇巧，虚实变化，仍有乃祖乃伯之遗风，惜乎贫困首都，毅然自尽，诚遗憾耳！」(页65) 又曰「少侯执教京师时，得其传者，有海甸东润芳、北平尤志学、田肇麟、乌拉布、马润之等。润芳为人，慷慨好义，工诗文，善书画，与同里韩久亭先生，均以文名。时从润芳先生游。志学灵巧之处，高出侪辈，传其侄广声。广声字金铎，天资英挺，才气过人，惜乎早年去世矣！未能将其心得，供诸于世，良可慨耳！」(页66-67)此段文字大抵沿用《科学化的国术太极拳》措词，分别只是当时杨少候已逝世。然而，吴图南在措词间仍没有提出杨少候和他是师徒关系。

6.  吴图南在《国术概论?通臂拳史略》一节中说：「著者于民国二十二年夏，始遇(张策)先生于首都，畅谈刀法之理，妙不可言，恨相见之晚也。于是由吴鉴泉先生之介绍，而拜(张策)先生之门，只因时间仓卒，仅学刀法之应用，未暇及于拳剑枪棍。至今每忆之，未尝不五中怅然也！」(页107)吴图南只是在短时间内随张策学刀，尚且详细交代师承，如果他真的拜过杨少候为师，学拳四年，在《国术概论》中又岂会完全不交代详情马有清在《太极拳研究》中，说吴鉴泉介绍吴图南跟杨少候学拳，其说与吴鉴泉介绍吴图南跟张策学刀，情节又何其相似？

吴图南晚年才声称自己师承杨少候，实在令人大惑不解。然而，如果他真的同时得吴鉴泉和杨少候之传，又如马有清所说他在1908年第一个发现《宋氏家传太极功源流支派论》，又曾经亲身向宋书铭请益(马有清，2003，《吴图南太极功》)，吴图南便是集吴、杨、宋三家之大成，「太极泰斗」的权威地位便无可争议。只不知这个说法，是马有清及其它弟子私自为老师面上贴金？还是事先得到吴图南的首肯？抑或是吴图南自己主动提出？

无论如何，为了「太极泰斗」这四个字，不但要窜改自己的师承，甚至要改名换姓（乌拉布），可见成名的确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